程平又感慨,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穿上紫袍的一天。前世少年时读老白,&ldo;鬓发已斑白,衣绶方朱紫。穷贱当壮年,富荣临暮齿。&rdo;后来又看亦舒,师太总是谆谆教诲读者们,&ldo;来得太晚,幸福减半&rdo;,那时候的程平深以为然,出名、快乐等等好事,最好年轻的时候就享受到。
如今程平两世为人,却看开许多,&ldo;迟到总比不来强。&rdo;
程平感悟人生的工夫,陆尚书交接见面会走完了过程,&ldo;娘家人&rdo;们都回去了,光剩了户部这些&ldo;婆家人&rdo;。
新出炉的陆尚书却没什么新嫁娘的羞涩,户部诸人拜见主官,陆允明一贯的温和态度,认识的就顾问两句,不认识的等对方自报家门,也勉励一二,让这阵子饱受窦侍郎折磨的户部众人对新上官的揣度排斥减了不少。
当然窦侍郎是除外的,他满脸写着的都是&ldo;公事公办&rdo;,全程嘴角幅度都不曾上扬一分半分。
户部诸人谁都惹不起,只偷偷觑着脸,面上却装一切正常。
程平跟着众人一块吃瓜,窦侍郎这块骨头,够陆尚书啃的。
拜见完主官,下面就是正经的户部旬会。
陆允明坐在上首,然后依次是窦侍郎和郎中、员外郎们,程平等主事自然再往远排。
陆允明笑谓窦侍郎:&ldo;我初到,不知道户部规矩,不知原先是怎么样的?&rdo;
窦侍郎叉手:&ldo;不过是述职耳。&rdo;
陆允明点点头,笑问:&ldo;平日是谁主持旬会呢?&rdo;
窦侍郎没什么表情地说:&ldo;是下官主持。&rdo;
&ldo;那便还是窦侍郎主持吧。&rdo;
下面坐着的诸人都肚子里一顿弯弯绕。
然后开始工作汇报。近来,户部诸人成天加班,一个个兢兢业业地很‐‐倒不是为了在新尚书面前刷存在感,而是怕触窦侍郎霉头。
饶是这样,窦侍郎也挑出一堆的问题,而且在新上官面前,一点没给老部下们留面子,&ldo;两京五市榷利商税,早过了日子,为何至今没有动静?&rdo;
户部司郎中满面难色,这商税都是两京代收,行文早送去了京兆尹和河南尹那里,人家从三品大员,自己这帮人岂敢去催?
窦侍郎看他形容便知是怎么回事,&ldo;此为公事,岂可因位卑而怯懦耽搁?&rdo;
户部司郎中满脸赧色,唯唯称是。
然后是度支员外郎孟季春,他汇报的主要是青苗税的事。近来孟员外郎领着程平和录事、令史们成天忙,即便这样,账也算得花花啦啦的。
全国三百多州府,送到的,有的核对不上,要把账册发回州府重新核定;没送到的,要赶紧催;又有中途变卦、皇帝免税的……真正完成的不过十一之数。
窦侍郎皱着眉:&ldo;年年岁岁都如此,秋税算到青苗,青苗算到夏税,夏税再算到秋税……孟员外郎便没想过如何改进吗?&rdo;又看程平,&ldo;今年有程主事帮着,又把录事们也都调给度支,何以仍其慢如斯?&rdo;
孟员外郎低头叉手请罪,程平也忙主动跟着一起罚站。
看着程平&ldo;诚惶诚恐&rdo;的老实样儿,上首的陆允明端起茶盏,喝一口茶,真是装得一手好相,夜里讲&ldo;娘啊,还有一只鞋&rdo;时的本事呢?
户部诸官的面子都被窦侍郎在新尚书面前扒了个精光,大家都有些讪讪的,本以为下面就该散会,让大家回去缝补扯成丝儿的遮羞布去了,谁想到窦侍郎从袖中取出一个本子来,竟然也当众向陆尚书汇报起来。
本子上的说完,又把各司刚才汇报的汇总了一下,数据丝毫不差,也难为他怎么记住的。
陆允明点点头,竟然就刚才窦侍郎请示的各条,逐一给出了意见:&ldo;此次重新查订人口户籍,河南道河北道等多地丁口大量减少,或与近年旱灾蝗灾交替、河朔不太平等原因导致的百姓大量失地有关,倒不一定是地方上敷衍出错。既然已经发回重查过了,就这样报上吧&rdo;。
&ldo;榷利商税的事,再以户部名义发文过去,这种事总要磨几个过子,踢几个来回的。&rdo;
&ldo;待核算完青苗税,度支统一制定出个各州府报税的样板来,请圣人预览过,下发各州府,如今这样五花八门,太也麻烦。&rdo;
陆允明一样一样地处理,对户部程序、各种麻烦都清楚得很,就仿佛不是第一天就任,而是一直任户部尚书一职一样,后面涉及具体数据的,他竟然也记得分毫不差。赫然又是一个过目不忘的。
只是陆允明说话给人留余地,不似窦侍郎一丝温情脉脉的面纱都不遮。
户部诸官本来有小心思的这会儿也压下了‐‐说到底,户部是个凭本事吃饭的地方,诸人对强者有一种天然的敬服。
第50章介绍个对象
如此陆允明就在户部安顿了下来。
程平觉得,陆尚书实在是个个人工作风格很明显的人,总结起来就是&ldo;温和的强势、含蓄的霸道&rdo;。
其实这种风格在其上任第一天便有体现:对京兆尹和河南尹这样的大员,不断发行文去催‐‐这办法绝对正规,但一般没人这么干;对各州府,直接给报税模板;对窦侍郎和户部诸人,摆出强悍的工作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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