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师傅孟典仗的风格和楚翰林不一样,他三十五六的年纪,对着朱成钧也是一张很峻厉的脸,把他周身骨骼捏过一遍以后,就叫他去扎马步。
两个伴读没被管这么细,不需要被捏骨头,但也要一起扎马步。
两人懵懂着在朱成钧旁边半蹲好了,孟典仗挨个把他们的姿势纠正了一遍,又教给了他们呼吸之法,然后,就不说话了,沉默地站在对面把他们盯着。
这便让他们一丝偷懒的余地也没有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孟典仗终于喊停的时候,展见星站立不住,直接坐到了地上。
许异稍微好一点,但也蹲了下来,满脸苦色,小声嘟囔:&ldo;腿好酸啊,胳膊也酸。&rdo;
只有朱成钧一切如常,他站直了奇怪地看看他们,伸脚踢了踢展见星的脚:&ldo;你怎么了?&rdo;
展见星捶着自己的腿,言简意赅地道:&ldo;累。&rdo;
&ldo;蹲一会儿怎么会累?&rdo;朱成钧也蹲下来,伸手要摸她的腿。
展见星一惊,忙把摊开的腿缩回来,胡乱道:&ldo;总那样不能动,当然累了。九爷,你不累吗?&rdo;
朱成钧摇摇头。
他是真的不累,如是又反复两三次以后,两个伴读已经恨不能直接躺倒在校场上了,他还好好的,并且越发诧异了,碰碰展见星,又去踢了许异一脚:&ldo;你们怎么回事?在学堂里坐半天也没见你们喊累。&rdo;
那怎么能一样!
许异哀嚎道:&ldo;九爷,那是坐着呀,又不要做什么。&rdo;
&ldo;怎么不要,不是要听先生讲课吗?&rdo;朱成钧反驳,&ldo;一直听不能走神累多了。&rdo;
他这个状态跟在学堂里对比太明显了,同样对比明显、第一天到校场就被撂倒的展见星意识到了什么,向他道:&ldo;九爷,你可能更适合学武。&rdo;
皇帝给他第二个选择是给对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孟典仗终于点了点头,道:&ldo;九爷骨骼奇佳,确是习武的好料子。只是起步晚了些,所以基本功越加要打好了,真习起武艺来,才事半功倍。&rdo;
朱成钧从此每日下午就在校场扎下根来,展见星渐渐发现他也不是不累,只是累法与读书不同,他更能受身体上的磨炼,能接受的累,便也不算累了。
至于她自己就很痛苦了,天天东倒西歪,虽然孟典仗其实对伴读要求不严格,随便他们陪练成什么样,但她不愿意偷懒,能撑就一定硬撑着,如此五六日下去,没撑出个成效来,倒把文课也耽误了。
并非她体力真的不堪到如此地步,而是孟典仗发现朱成钧在习武上的天赋以后,练他是很狠的,展见星的骨骼并不清奇,跟这个进度就勉强了,好比拔苗助长,没拔出成效不说,写字时手还被带累得打颤了。
一个人的精力本来有限,文武全才说着容易,万里未必挑得出一个。
&ldo;你怎么像个小丫头,这么弱不禁风。&rdo;朱成钧绕着她走了一圈,数落她,语气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这个时候,展见星才绕着校场跑过两圈,王府什么都大,校场也大,两圈下来,她就半瘫了,朱成钧说中她的秘密,她也没力气回嘴,只是呼呼喘着粗气。
她脸色潮红,脑袋里嗡嗡直响,喘了好一会,才能开口:&ldo;我比不了九爷身体健壮。&rdo;
旁边没顾忌直接瘫成大字型的许异附和:&ldo;我也没有。&rdo;
朱成钧没管他,只在展见星身边蹲下,蹲了片刻,没说话。
展见星以为他在等她,不想耽误他,撑着要站起来,朱成钧抬手在她肩头一按,他没使很大力气,但展见星强弩之末,一下就被按坐回地上。
&ldo;算了。&rdo;朱成钧忽然道。
展见星疑惑:&ldo;什么?&rdo;
&ldo;你跟先生读书去吧。&rdo;朱成钧甚不情愿地道,&ldo;我看你在这里也是白耽误功夫,别勉强了,你不是要举业吗?去找先生吧,你上午跟我学的都是你本来就会的,以后下午空出来,叫先生给你讲那些你不会的。&rdo;
展见星愣住。
朱成钧看她,马上道:&ldo;你不愿意?那好,你还是跟我在这里‐‐&rdo;
&ldo;不,不,我去。&rdo;展见星忙道,又不好意思,心内生出感动来,&ldo;九爷,多谢你。&rdo;
她知道朱成钧肯定是想大家在一处学着热闹,但看她实在不是这块材料,替她着想,才说了这番话。
她惯常清冷的眸光变得温软,仿佛臣服,朱成钧被她一看,颇觉膨胀,心内的后悔就下去了,扬了扬下巴:&ldo;你去吧。&rdo;
许异连忙爬过来,真诚地用力地恳求道:&ldo;九爷,我在这里也是白耽误功夫,让我也去吧!&rdo;
学武虽然也是一条出路,但以他的出身来说,要从底层兵丁当起,那真的太苦了,他爹正是不想他重复自己的老路,才想法设法地送了他来读书。
朱成钧转了下头,漠然地:&ldo;哦,随便你。&rdo;
虽然这差别态度得毫不掩饰,但总是达成了目的,许异高高兴兴地跳了起来。
从此,伴读们在武课上就和朱成钧分了两路,楚翰林下午空闲无聊,倒也乐意教他们,两人便捡着每日下学以后,再去看一看朱成钧。
朱成钧这个时候往往还在校场上,他木然外表下隐藏着的悍然精力仿佛无穷无尽,孟典仗还是很严厉不近人情的样子,可是他眼神中闪动着的满意完全掩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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