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文学

第51章 春天来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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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人正是余司礼，谢公馆的庭院里栽着满满的花树，一阵风吹过，整个宴会厅里暗香浮动。

谢溟跟着余司礼入了内，在奉天城里待得这数月，余司令的名头早早传得街闻巷知，人人都道他是能吓得小儿夜啼的修罗夜叉，向来对谁也没有过好脸，如今这一脸铁青，众人倒是没什么惊讶。

不过谢溟心头里倒是生出了不少的忧思疑惑，余司令此时本来应该在北平城，可如今带着一伙兵围了自己的院子是作甚？

“余司令，你这是……？”谢公子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余司礼没理他，直直朝二楼奔去“搜……”那些兵鱼贯而入，都跟在余司礼身后。

三乔坐在床上瞧着窗户外边，她房间的窗帘一直被拉着，不分白天黑夜，此刻只余一线漏进来的光，她伸出手，那光顺着她手上的线走得分明，小时候有人给她算命，说是她命硬，遇不上完满的姻缘，与孩子更是没有缘分，是个薄命的相。她还记得三蹦子着急忙慌地抱着她半边身子，对着那算命先生呸呸呸。

她从不信命，如今只是想家想得厉害了！听说余司礼离了奉天回了北平。她望着窗外的月光。小时候学诗，姑姑总爱教些酸词，比如什么鸿雁长飞光不度……她只记得那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她想着，余司礼如今若是在北平城里，春花都开了，满院子的烂漫，他坐在书房里都有暗香盈袖。那弯月亮可不是正照着他跟自己吗？三乔握住了手心里的月光。

正在三乔想的入神的时刻，大厅里的音乐突然停了。她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余司礼的声音。

“余司令也不说一声，就来带兵来搜我家，真是好没道理！”谢溟站在楼梯处堵住了去处，那些兵围在他身边。

真的是余司礼的声音，三乔听到“有故友在府上做客，我只不过来接她回家！谢公子可热情好客的过了头！”真的是余司礼，三乔坐起身就要往外边跑，可刚下床便被脚边的镣铐困住了。

哐当，二楼响起碎玻璃的声音。余司礼向上迈了一步，却不料谢溟招了招手，宴会厅里出来一队政府的护卫兵，那些谢坤鹏的旧部有的被收编进了军队，有的则被编成了政府的护卫兵，这些兵手里拿的是实打实的家伙，而且对谢溟言听计从。

“余司令今天是非要难为我了吗？”面前的青年眼底不见惊惶，唇边竟还滋生出笑意。

“看来不过几日没见，谢公子长脸了！竟然也来威胁我了！”余司礼侧过身“我能扶你上位，自然也能扶其他人。你可别忘了，你可有一堆好哥哥们等着呢！小谢公子！”

谢溟眼角洇出红，双目圆睁，余司礼拨开他，走上了楼梯。

这两个月来余司礼做了许多梦，梦里都是陈年北平城跟三乔、三蹦子大被同眠的岁月。那时候三乔脾气不好，他心底里想着，多娇艳一小娘子却是个坏脾气，真不巧。不过三蹦子的脾气又委实好得有些过分，他躺在床上耍无赖，装肚子疼，三乔明白他在装病不理，三蹦子急得前后跳脚，最后给他找了个热水袋。后来他才知道那个热水袋是三乔腆着脸去隔壁求那个母夜叉求来的。

那时节，三乔天天捧着本西厢记、牡丹亭这些戏曲唱词在看，他听了对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嗤之以鼻。那时候他还不信情这个词，不信他余司礼也能混得这个情字。如今想来，那生死往复，死生不渝的爱，他也依稀能触到一点。

他还梦见，上海滩里三乔化作了那达令珂直愣愣从自己面前就跳下楼去，摔得血和着脑浆一起流得满地，他惊得夜里坐起来不敢入睡。他不知为什么有这么多磨难挡在他跟三乔面前，难道连老天爷都不愿意他们两安安生生的待在一起。

还有那些个小阁楼里的岁月，他怀揣着一颗不安定的心，拼命想讨身边姑娘的喜欢。他知道自己前边做的太不好，太浮华放浪，没人能对那样的自己放心。其实，爱这个东西很玄妙，得两个人一起捧着赤诚真心才能得个好的结局，其中一方敷衍了，另一方只能把那柔情撞了南墙，幸好，他碰着个坦荡荡的傻姑娘，焐热了他的心。

他还说过，这世上他要陪着她，一程风景一程风景地去看。他说的话，他都记得。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是有些害怕的想，他的姑娘扔下自己，独自去看那些风景了。

幸好……他推开门，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他的三乔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谢溟跟在余司礼身后，他棋差一招被余司礼晃荡了，眉目间有些恼火。余司礼快步走上去，走到跟前才发现，三乔脚上全是玻璃渣，她打破了窗玻璃，玻璃渣散了满地，她急急地站起身想要到门口去，右脚挣脱了半天，此刻都是被铁划开的口子。

余司礼咽了口唾沫，走到谢溟跟前，抬起手就是一枪。“司礼……”刘松源急匆匆地奔上来的时候，余司礼的枪正指着谢溟的脑袋。

奉天如今的局势还不安稳，况且没道理为了一个女人再担这动乱的危机。刘松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下了余司礼的枪。

“钥匙”面前的青年面容阴鸷，谢溟侧了侧身，他的右腿被余司礼开枪打了个洞，此时血正流着，他晓得，面前的这个青年发了好几个月的疯，此时不是硬碰硬的时候，来日方长。他从袖口里摸出了一枚钥匙。

“给我……”余司礼从谢溟手里拿走钥匙，抬起脚一脚踹在谢公子脸上。那硬头皮鞋一脚下去，谢溟的镜片碎了一地，右边脸上全是鞋印。刘松源只管谢溟不死，此刻这般他也懒得管。

余司礼解了三乔脚上的镣铐，用身上的大衣把三乔裹得严严实实，三乔晃了晃手腕，指了指窗边上的柜子。余司礼走过去，拉开抽屉，里边绣花帕子裹着他戴上三乔手腕的手镯，莹白温润可全都碎了！他走过去搂抱起三乔，伏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没关系，碎了也能复合。”

他凭着那一颗碎玉渣瞧出了三乔被拘在这里，那镯子帮了他这么大的忙，那是他娘临终前给的，他娘从架子上被救下来，还回光返照了一会儿，她说，她盼着自己不被情爱所误，又盼着自己能寻到那一个能给出镯子的人，他娘的生命最后一瞬，还是念着那些情呀！爱呀！

他由爱生出了喜乐忧怖，品出了几丝情爱的味道。他抱着怀里的三乔，心底里升腾者不可言说的滋味，失而复得的欢喜淹没了他，盖过了那些忧心、内疚和暗无天日的惊惧，他前所未有的心安。

大厅里的人一头雾水，只瞧见修罗地煞一般的余司令抱着一个姑娘从楼梯上走下来，众人第一次瞧见那青白面皮泛起了红晕，煞神竟然扬起了微笑，许或是春天来了，就连余司礼都眼眉俱是温情笑意，可真了不得了！

“春天了？”三乔硬是努力地从牙缝里磕磕绊绊的挤出来了一句话，她挨着余司礼的脸，抬起头用脸蹭了蹭他的下巴，这是她时常做的动作。余司礼心情大好，低着头轻轻柔柔地说：“是呀！是一个春天！”

庭院里的花树随风而动，在月光与清风下，枝叶扑簌簌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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