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文学

第301章 遂平之行7（第1页）

我把车停在一旁，找块砖头坐下来。本想倚着树干，可上面全是石灰，很不高兴；又想找一片墙倚着，墙的下半截也是石灰。我又不能去人家店门口待着。我鼻子长长地出口气（因为不忿），只得弯腰坐下。可是一坐下，我就知道坏了，只觉得腿酸腰疼，大腿酸小腿疼，前腰疼后腰疼；可是坐着又好不舒服。我把双腿尽量地伸长，真想一坐就再也不起来了。但我很快就发觉不对了，腰向后弓着更酸疼难受，而伸长的腿竟有点发麻，甚至抽筋。我忙把腿收回来，直起来腰，感觉好了些。可是心却知道这样不能长久啊，时间早着呢。

更要命的是，我困了，并且越来越困，眼睛都有点迷蒙了，一心想躺下。我望望左边，又望望右边，可是哪有能躺的地方？我好不郁闷。想到现在小秋一定在床上正舒舒服服地看书，看电视，或是干脆也睡觉呢，而自己却流落在这大街上，困顿江湖，别说躺，连坐的砖头都不平，直搁屁股。说实话，我真想干脆躺地上，也不管谁走路的了，但不行，地上太潮，刚下了七天雨。并且，又想到若真睡了，自行车怎么办？这时又觉得肚子饿了，很困惑地想了半天，才弄明白自己原来今天在遂平吃了早餐，午饭还没吃呢。但现在我却一点也不想去吃，连动也不想动一下，摇头暗叹：

“小秋啊小秋，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不然早知道就在人家那家吃午饭了，说不定还不错呢。你中午吃的啥好饭？你吃得多不多？有没有把我的那份也吃出来？唉，怕是没有了，你总是吃那么少，又自然不知道我今天找你——要是你替我吃出来了，也许我现在就不饿了……”

我瞅着对面的学校大门，看下表，才12：47。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呀？这样下去会等死人的啊！我瞅了一会大门，觉得眼睛有点累，也有点迷糊，毕竟是远距离。便收回来，转移个目标，瞅着自行车。我心说这车今天表现不错，没给我出乱子。我最怕车子出问题，一是车胎被扎破，车气撒光光，我在高中三年至少有过十几回，骑着个空车圈，又是天晚走大堤，一路上碰不见一个修车的；二是断链子，还不是掉链子，掉了，可以再装上，断了，可就完蛋了。我在以前共碰上过两次，其中一次就是去二中考体育，本来晚上就没睡好，因为睡到半夜房顶上突然“啪”地掉下个东西，我惊醒了，但没管，忽然觉得什么东西在脸上爬，急忙拉灯，见是条大蚰蜒。我正找东西打杀，它却不见了，害得我再不敢睡，一直坐到天亮，谁知路上又断了车链子，搞得我推了车走，后来碰上一个同学，他好心地用自行车带着我，我们两个轮流骑才到了二中，累个半死，怪不得那年没考上呢。不然我何至于又去复读，结果第二年考试制度全改了，无奈上了树人，又偏偏碰上文理不分科，一会学这一会学那，白丢了时间，又三天高考发挥不佳……倘若那年我考上高中，我今天又哪里会在驻马店？更不会来这见鬼的遂平。

我恨恨不平。这时忽然又想到，要是不来驻马店，我怎么又遇见小秋？我一下子高兴起来，想原来这就是缘分，造物主的匠心独具，先给你个谜语让你苦恼上半天，忽然揭晓谜底，又让你呵呵直笑。我精神一振，双眼闪亮，又涌起一股信心和力量：“我今天一定要找到她，找到我的小秋。我要好好珍惜她，珍惜这三年，还有以后的一生一世。”

时间走得还是不快不慢，悠哉游哉。我以为大半天了，看表却才1：30，差点晕倒。我到底支撑不住了，头又大又沉，在脖子上学孔子“周游列国”，时而素面朝天，嘴巴微张——倘若这时树上有鸟拉屎，十有八九会中招。但我到底不敢睡——睡不睡得着还真说不定，因为有自行车。我忽然又讨厌起这车来，若没有它，我倒可以身无牵挂地睡一觉了。但我心里明白自己不可以讨厌它，连想也不要想，我真担心被它听到，下午给我来个罢工。于是便又在心里夸了它两句，听见肚子“咕噜噜”一阵响，好像在替它说“没事，没事”。我才放下心。

这时，看到自行车圈，我忽然有了个主意，既可以躺下来，又可以照看车子不被偷。于是欢喜地起来——屁股都麻了，努力了两下才起来，把车子放倒，倾斜一下，把外套铺在车圈上，小心地躺上去——哇，果然舒服！虽然有点挌得慌。我才不管谁施白眼、嘲笑不屑呢，我心中有小秋，只要她明白我就已经足够，我不禁庆幸自己刚才没骂车子，不然也许它就不会给我这灵感了。我闭上眼躺着，心说：“我不怕天，不怕地，只要扫大街的不把我扫走就行了……”

但即便如此，我又哪里敢睡？哪里敢睡着？我不能错过他们的午休时间，我不能再丢掉时间，现在我的时间已很紧，我还要赶回沈寨，还要回来……甚至我努力地不让自己睡……

试想一下吧，极想睡，又竭力不敢睡，那会是一种什么折磨！假如我站着还好一点，因为天下能站着睡觉的人毕竟不多，我自信没这本事，当万一要睡着时，腿一软，“啪”就会摔醒，可我却偏是躺着，并且再也不想起来。“唉，要是我带个闹钟就好了。”我心里想着，“可是谁又有这样的先见之明呢？”

虽然我极不想起来，可还是坐起来三五次。因为真的不敢睡着，真的很怕睡着。况且车轴条也挌得腰疼、胳膊疼。

时间永是流走，从不停息，当我们盼着走快时，它不紧不慢，而当我们忘记它时，它却无声无息。终于，对面“叮叮叮”铃响了。我霍地坐起，揉揉眼睛，拍拍脑袋，扶起车子推过去。

此时校园里已经来往很多学生，门口也有骑自行车进去的，想是县城近路的学生。门已打开。我胸口涌动着一口气，激动、紧张、欢喜的气。车到门口，我虽然觉得没必要，还是甜甜地说了声：“大爷，我进去啊！”

那怪老头瞅瞅我，没说话。我便进去，调皮地吐吐舌头。

我拦住了人便问，客气地笑着：“请问一下，文科复读班在哪里？”因为想到这是小秋的校友，甚至可能有她去年的同学。

好几个人都匆匆忙忙地甩一句“不知道”，匆匆地走开。

我不禁来气。怎么这二中的学生这么没礼貌，一点都不懂得温柔，也不知道客气？忽然想到小秋不也是这样子么，又不禁笑了。

总算问到一句：“那边是高三的教学楼，你去看看吧。”我连忙说谢，脚踩了车蹬子滑过去。又问一个，得知是二楼。于是停下车，径自上去。在楼梯口再问，得知是西边的教室，欢喜地转身过来。可是走廊里没有人。我到了门口，忽然又不好意思问了。一想到自己问小秋的名字，他们一定会想到我和她的关系，竟好笑地脸有些热，但却不是天气，而且想是红了。但我知道自己非问不可，而且要赶紧问，可是不好意思进去班里说，又不好意思敲窗子喊一个出来问，他们不少人都从里面奇怪地瞧着我，更令我不好意思。这时跑过来一个女生，我再不敢迟疑：

“哎，你好！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尹焕秋的女孩吗？她是去年毕业的，家在沈寨，考的是驻马店师专……”心里却后悔怎么问了个这么丑的，又土里土气。

可能是我普通话太好，乡下姑娘还太清纯，没见过大世面，又加上我一着急说话特快，吐词也不很清晰（因为激动加紧张）。她像看着怪物似的慌乱眼睛瞅着我，嘴唇轻抿，带着羞怯，好久才使劲地摇摇头，挤出来三个字：“不知道。”然后逃也似的进去教室。

我很失望。这时又上来一个女孩，我马上笑着迎上去。

“哎，你好！”

这女孩挺有些漂亮，气质也大方些，听见我问很轻松地停下脚步，不似方才那种慌不择路，脚停心未停。我很高兴地说了，看着她眼睛一眨一眨地在想，轻轻咬着嘴唇。心想这个八成是小秋的同学，看样子挺神似，一心盼着她再欢快地叫一声：“啊，我想起来了！”

但是很可惜，她抱歉地摇摇头，说的是：“不好意思，我想不起来了。”

我说：“没事。”嘴角有些苦涩。

她走过去。到了门口，不想又回过头冲我一笑：“你再问问吧。”

我却好似没听见她的话，人都进去了，仍眼睛直直地瞧着。虽然瞧的对象已变成门框，可我眼中却是她那方才一笑。

“好美，真的好美！好动人！小秋，你在这里么？你在哪里？”

半天，我才醒过来，明白她根本不是小秋，长得其实也并不像，我只是这好几天连续不见她，失去了她的影像，便觉得人人都像她了，而漂亮的女孩子笑起来又都是极像。

我好不失望，但是再问却已没法问，因为人家已经上课，方才看见一个老师模样的过去了，男的；我对男的一向没有什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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