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先接过模子看,原来是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四副银模子,都有一尺多长,一寸多宽,上面凿着有豆子大小的样子,有菊花的、梅花的,也有莲蓬的、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样,做得非常精巧。她回头对贾母、王夫人说:&ldo;你们家里都想绝了,吃碗汤还有这些样子。如果不说出来,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rdo;
熙凤抢着说:&ldo;这就是过去做饭时他们想出的办法,也没大用过。不知道宝玉怎么想起来了。&rdo;她让厨房里拿几只鸡,另外添些别的东西,做出十来碗来。王夫人问:&ldo;做这么多干什么?&rdo;熙凤回答说:&ldo;只给宝玉做不好吧。不如借这个机会大家都尝尝,我也跟着沾点光。&rdo;贾母逗她说:&ldo;小猴崽子,拿着公家的钱你做好人。&rdo;大家都笑了。熙凤忙笑着说:&ldo;没有的事。这顿饭我还是能请得起的。&rdo;她回头嘱咐仆人,&ldo;告诉厨房里,好好地去做,不要怕花钱,从我的帐上支取银子。&rdo;
宝钗在一旁笑着说:&ldo;我来了这么几年,仔细观察,不管凤丫头怎么巧,也巧不过老太太去。&rdo;宝钗这次拍马屁好像也太明显了,这样做虽然讨好了贾母,但也会有一些得罪熙凤的。宝钗会这么愚蠢?得罪了熙凤也不得了啊。估计,宝钗是接着贾母的话,继续拿熙凤开玩笑呢,她还可能加上许多动作,比如拍拍熙凤的肩等,所以不会得罪熙凤。
贾母听着宝钗的话很受用,激动地对她说:&ldo;我已经老了,那里还巧啊。不过,我年轻的时候,确实比她巧。她比你姨妈可强多了。你姨妈可怜巴巴的,不大说话,就像块木头,在公婆面前不会表现。凤丫头嘴巧,所以就招人疼。&rdo;
宝玉不解地问:&ldo;如果这样说,不大说话的人就没人疼了?&rdo;贾母解释说:&ldo;不大说话的也有不大说话的好处,嘴巧的也有讨厌的地方。&rdo;宝玉笑了:&ldo;我就说嘛,大嫂子倒不大说话,老太太对她也很好。如果是只疼会说话的,这些姐妹里边也只有凤姐姐和林妹妹值得疼了。&rdo;林妹妹说话的技术确实很高,但没有技巧,适合作辩论员,但不适合作接待员。她和熙凤不一样。熙凤说话,要技术有技术,要艺术有艺术,家里外交都可以的,吵架、讨好都能办。
贾母接着说:&ldo;提起她们姐妹们,不是我当着你姨妈的面奉承,从我们家四个女孩儿算起,全都不如宝丫头。&rdo;薛姨妈赶紧表示谦虚:&ldo;老太太的话说偏了。&rdo;王夫人忙笑着说:&ldo;老太太时常背地里和我说宝丫头好,这倒不是假话。&rdo;宝玉原来是想引着贾母去夸奖赞黛玉的,没想到夸奖起宝钗来,感到有些意外,就看着宝钗一笑。宝钗早扭过头去和袭人说话去了。宝钗有些生他的气?
这时,有人来请示开饭了。贾母站起身来,又嘱咐了好一会儿,才扶着熙凤,请着薛姨妈,一起出了房门。在院子里,贾母又问疙瘩汤做好了没有,问薛姨妈等人想吃什么吃,她说:&ldo;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有本事叫凤丫头弄来给咱们吃。&rdo;薛姨妈开玩笑说:&ldo;老太太也真会折腾她,我们又吃不了多少。&rdo;熙凤笑着说:&ldo;姑妈你是不知道啊,我们老祖宗要不是嫌人肉酸,早把我给吃了。&rdo;
一句话引得大家都哈哈地笑起来。宝玉在屋里都忍不住笑了。袭人笑着说:&ldo;二奶奶的这张嘴真是怕死人!&rdo;宝玉伸手拉着袭人说:&ldo;你站了这半天,很累了吧?&rdo;说着就拉她在身边坐下。袭人忽然说:&ldo;差点儿又忘了。趁宝姑娘在院子里,你和她说,麻烦她让莺儿来打几根络子。&rdo;宝玉就仰起头对着窗外喊:&ldo;宝姐姐,吃过饭叫莺儿来,麻烦她打几根络子,不知道有没有时间?&rdo;宝钗回头说:&ldo;怎么没时间,一会儿就让他来。&rdo;贾母对宝钗说:&ldo;好孩子,叫她来给你兄弟做几根。你要没人伺候,就从我那里叫。&rdo;薛姨妈和宝钗都赶紧说:&ldo;让她来就行,反正她天天也是闲着胡闹。&rdo;
大家说着往前走,遇见史湘云、平儿、香菱等人在假山边掐凤仙花呢,她们赶紧都问了好。
出了园子,王夫人怕贾母疲劳了,就请她先到上房里休息。赵姨娘推说有病没到场,周姨娘和老婆子、丫环们忙着跑到前面去掀帘子,放靠背,铺褥子。贾母扶着熙凤走进屋,与薛姨妈分宾主坐下。宝钗、湘云坐在下面。王夫人亲自捧着茶杯伺候贾母,李宫裁捧茶给薛姨妈。
贾母对王夫人说:&ldo;让年轻人来做吧,你坐那里说话。&rdo;王夫人这才坐了一个小板凳,接着吩咐熙凤:&ldo;老太太就在这里吃饭,快添些东西。&rdo;熙凤答应了出去,里里外外就忙活了起来。王夫人又让把姑娘们叫来。只有探春、惜春两个来了,迎春身上不舒服,就没到。黛玉不用说了,也没来。平常十次饭局,她也就参加四五次,大家也都不在意了。可以看出,黛玉饭量不行,食欲不好,营养也不够,并且她还不注意参加集体活动,不太合群。
过了一会儿,放下桌子,开始摆饭。熙凤拿着用手巾包着的一大把象牙筷子,站在地下大声地宣布:&ldo;老祖宗和姑妈不用谦让,还是都听我的安排吧。&rdo;贾母笑着向薛姨妈解释:&ldo;我们就是这样,由着她安排。&rdo;薛姨妈笑着点点头。于是熙凤放了四双筷子:上面两双是贾母、薛姨妈的,两边是宝钗和史湘云。王夫人、李纨等人都站在地下看着放菜。熙凤要来干净的盘子,忙着替宝玉挑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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