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文学

第32章（第1页）

清代至近代以来，许多学者为王安石变法翻案。尤其是20世纪下半叶以来，一些史学家根据列宁的定论，对王安石变法作了完全肯定的论述。这样，似乎王安石从道德人品到做事效果，都是比较完美的一个封建官僚的典型。真是如此吗？

首先在变法过程中，有些事就颇令人怀疑王安石之品行。如一天，神宗说起民间颇苦新法之事，王安石不以为然地说：&ldo;老百姓连祁寒暑雨都要怨嗟的，不必顾恤！&rdo;神宗不满道：&ldo;不能让老百姓连祁寒暑雨的怨嗟都没有吗？&rdo;安石老大不高兴，居然称病不出视政。熙宁七年，大旱引发饥荒，而各种征敛新法依然逼迫着灾民变卖田产，流离失所的灾民只能扶老携幼地向开封等城市逃荒乞生。监开封安上门的郑侠便把民众饥寒交迫的现状绘成画卷《流民图》，写了论时政得失的上疏，由于正常途径遭到梗阻，于是假称紧急公文，用马递的方式送上朝廷。神宗看了长吁短叹。夜不能寐，交给安石看后，新党以擅发马递的罪名处郑侠以杖刑。作为执政大臣，如此不顾百姓之死活，能说其品行高洁吗？

所以在当时，就有人认为王安石大奸似忠，大诈似信，欺世盗名。熙宁二年六月，御史中丞吕诲上章弹劾参知政事王安石，指斥其有十方面的奸邪：倨傲不恭，慢上无礼；见利忘义，好名欲进；自取师氏之尊，不识上下之仪；自居政府，用情罔公；常怀忿隙，徇私报怨；卖弄威福，怙势招权；妄言圣衷，专威害政；任性专权，凌轹同列；离间宗族，勾结朋奸；商榷财利，动摇天下。《宋史&iddot;吕诲传》说：&ldo;诲性纯厚，家居力学，不妄与人交。&rdo;&ldo;诲三居言责，皆以弹奏大臣而去，一时推其鲠直。&rdo;去世时，&ldo;海内闻者痛惜之&rdo;。这样的&ldo;鲠直&rdo;大臣首先向王安石的人品操守发难，或能反映一些问题。

《邵氏闻见录》引申发挥了上述事件的一些背景故事：一天早朝，翰林学士司马光与吕诲相遇而同行，司马光问：&ldo;今日上殿将奏言何事？&rdo;吕诲举起奏章说：&ldo;我将弹劾参知政事。&rdo;司马光愕然道：&ldo;王安石素有学行，朝廷正喜于得人，奈何弹劾之？&rdo;吕诲回答：&ldo;你也这么说啊，其实王安石虽有时名，好执偏见，不通人情，轻信奸邪，喜人佞己。听他说话好像很有道理，而施于用就会出乱子。他若在一般的侍从官位置，或也可以忍容；若作为宰辅大臣，天下必受其祸！&rdo;司马光说：&ldo;未见王安石有什么不善之行迹，这样论奏恐怕不妥。&rdo;吕诲答：&ldo;皇上新即位，年富力强，朝夕与之谋议国家大事者，二三执政耳。执政苟非其人，则败政亡国啊！此乃腹心之疾，惟恐治不及时，难道可以缓后吗？&rdo;不久，官员中有传阅吕诲之奏章者，多以为说得太过。王安石变法开始，新法专务聚敛，天下骚然，台谏官奏议不能有所改变，于是有人遂叹服吕诲可谓知人。司马光最后也被迫退出朝廷，闲居洛阳。每想起此事，慨然叹曰：&ldo;吕诲有先见之明，我不及也。&rdo;

《邵氏闻见录》又载：&ldo;神宗天资节俭，因得老宫人言，祖宗时，妃嫔、公主，月俸至微，叹其不可及。王安石独曰：&lso;陛下果能理财，虽以天下自奉可也。帝始有意主青苗、助役之法矣。安石之术类如此，故吕诲中丞弹章曰：&lso;外示朴野，中怀狡诈。&rso;&rdo;其中，王安石劝神宗理财的这句话&ldo;虽以天下自奉可也&rdo;，完全把&ldo;天下&rdo;作为皇上的私产，皇上处理自己的私产，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了。

还有苏洵的《辨奸论》，更是将王安石比作历史上欺世盗名的奸臣王衍、卢杞。认为王安石&ldo;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rdo;，实是个&ldo;阴贼险狠&rdo;之人，性情乖张，不近人情，大奸似忠，其人品之恶劣，可集历史上众奸臣之大成，断言一旦王安石当政，天下&ldo;将被其祸&rdo;。似乎苏洵比吕诲更早看清王安石之真面目，清朝有人考证，断言此文乃邵伯温伪作，近人又有论其非伪者。此谜，本书另章有叙。

此外，《宋史&iddot;王安石传》载，安石&ldo;擢进士上第，签书淮南判官。旧制，秩满许献文求试馆职，安石独否……寻召试馆职，不就。（欧阳）修荐为谏官，以祖母年高辞。&rdo;&ldo;俄直集贤院。先是，馆阁之命屡下，安石屡辞；士大夫谓其无意于世，恨不识其面，朝廷每欲畀以美官，惟患其不就也。明年，同修起居注，辞之累日。閤门吏赍敕就付之，拒不受；吏随而拜之，则避于厕；吏置敕于案而去，又追还之；上章至八九，乃受。&rdo;其中的一些表演，已非一般人和常理所能解释，似乎有故意做秀的痕迹。苏轼在当时的奏议中，已一针见血地说：&ldo;昔王安石在仁宗、英宗朝，矫诈百端，妄窃大名，或以为可用&rdo;（《论周穜擅议配享札子》）。鲜于优更直指其&ldo;沽激要君&rdo;，即与皇帝讨价还价（《宋史&iddot;鲜于优传》）。数为当时口碑颇佳的贤能之臣。&ldo;于是吕公着、韩维，安石借以立声誉者也；欧阳修、文彦博，荐己者也；富弼、韩琦，用为侍从者也；司马光、范缜，交友之善者也；悉排斥不遗力&rdo;（《宋史&iddot;王安石传》）。还有曾公亮、范纯仁、吕诲、杨绘、刘琦、刘敛、刘恕、刘挚和苏轼、苏辙兄弟等。总之，御史、谏官论列变法非是而被罢官贬黜者，不计其数，其中也有许多正直敢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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