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足未动,依旧摇着四轮车坐在山坡之上,看着一身黑甲戎装的余小尾英姿飒爽地走在队伍最前面,笑容灿烂地接受众将士的迎接,然后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把自己手中的兵刃交到一个兵士手中,自己转而改道往他的方向走来。
&ldo;我回来了!&rdo;余小尾抬手笑着跟他迎面打了个招呼,陆轻舟也抬手回应,仿佛不是从一场大战中归来,而是每日劳作后回到家中那样稀松平常。
&ldo;凯旋而归,可喜可贺。&rdo;陆轻舟眸中带笑,然而余小尾的脸上却带着更为诡异的笑容。
她在陆轻舟的身前蹲下来,双手伏在他的车轮上,眼巴巴地凝视着他片刻,然而唇角的那一抹坏笑极不相称,像一只干了坏事之后还要来耀武扬威的松鼠。
&ldo;稀饭,我记得咱们之前好像还有个赌约吧。&rdo;余小尾摸着下巴,眼珠滴溜溜地转着,&ldo;哎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好像是我们若打赢了这场仗,某人就要来娶我来着……&rdo;
陆轻舟微微一笑,长臂将她娇小的身子揽过自己身边,然后在六神无主之时,在她柔软的唇上落下温柔一吻。
这一刻,余小尾感受他的鼻息落在自己的面颊,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两只手像翅膀一样伸在两侧,心中的小鹿已经快要撞得满头包了‐‐
&ldo;稀、稀饭……&rdo;
他好不容易将她放开,看着她惊慌失措、两颊微红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ldo;愿赌服输,我说话算话。&rdo;陆轻舟笑道,&ldo;此事仓促,就当是下定了,小尾放心,等我们回了差事回到丽舟,我必带着聘礼上门提亲的。&rdo;
余小尾愣愣地看着独自摇着四轮车下山的陆轻舟,抬手时指尖触碰到嘴唇,仿佛刚才的一刹那像一场梦一般,她头一回知道所谓的&ldo;男女之情&rdo;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心中那些甜腻腻的憧憬在这一瞬间都化作云朵飘在了空中,仿佛自己也飘飘然了。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痴痴地念着:
&ldo;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上道儿了?&rdo;
第61章将军百战囚中死,微风
大战后,丽舟一带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水洗去血气,让一切都回归平静。
北凉大营中的牢狱多为临时搭建,除了几个有军阶的将领外,其余士兵均被囚于营外,此处荒凉,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曾经镇守北境的廖洵将军就囚于此,眼下他身负附逆的重罪,身上戴着镣铐,只能在这窄窄的囚笼之中看一看外面的天地。
几日后,他就要被押送京城,道是莫说是这青山绿水,便是想留个全尸都难了。
事到如今,他绝想不到,第一个来牢中看望自己的,并不是一向心浮的余小尾,竟是蒋尚卿这个旧相识。
雨中,蒋尚卿一身黑甲走来,目光冷峻地看着他,只隔着一道笼门,他以极清冷的声音开口道:
&ldo;廖将军,一别两年,别来无恙。&rdo;
廖洵倚靠着囚笼一侧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彼时微风袭来,吹在他已被雨水打湿的残破血衣上,凉飕飕的。
他阖上双眸不去看他,对于他来说,蒋尚卿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两年前,蒋尚卿只是廖洵镇北大营中的一个小小的营长,凭军功成为廖洵身边的一名副将,不料廖洵却利用他身为蒋家次子,胁迫蒋家扶持四王,暗中筹谋,事情败露之后,廖洵迅速脱身,买通蒋尚卿身边的蒋瑞将罪责全部推到了蒋家身上,蒋家全族获罪,主犯押送京城斩首,从犯流放北境,险些又落入廖洵的手中。
而余小尾的从中插足,反而成了事情的转折点。
&ldo;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rdo;廖洵冷笑了笑,&ldo;你若是来劝我为蒋家洗清罪责,那就请回吧。&rdo;
对于他的傲慢,蒋尚卿丝毫不介意。
他只是来看看廖洵如今的下场的。
&ldo;乱党附逆,擅动朝廷要员起兵造反,廖将军,这诛连九族的罪,我若是你,自然也不认。&rdo;蒋尚卿走上前来,声音中没有半点波澜,仿佛他的生死都与自己无关,他走到笼前站定,&ldo;灭门、抄家、斩首、流放……廖将军,这其中滋味,我比你清楚。&rdo;
廖洵听罢再次合上双眸,闭目养神,念想蒋尚卿还是太嫩了一些,全盘托出与部分隐瞒之间的区别,他还是清楚的。
&ldo;锦川,雪葛村。&rdo;
蒋尚卿淡然念出这几个字,廖洵猛地睁开双眼,果然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那个地方,距离北境防线不过数十里,是他命人秘密安置妻儿的,早在起兵之初他便做好了无法全身而退的准备,一旦东窗事发,他的家人或许还能离开封霄前往宸祈,躲避牵连。
却不想这样隐蔽的地方,竟被这个蒋尚卿捏在了手里。
&ldo;这数月以来,蒋某背着流放的罪责,暗中只做了这么一件事,就是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为我蒋氏一门洗清冤屈,不料老天爷开眼,廖将军费尽心思安插在我身边的探子,竟成了我反过来攻破廖将军最大的武器。&rdo;
蒋尚卿蹲下身来,始终淡漠的眼神中闪过一瞬的笑意,而后又渐渐冰冷,沉声在笼前说,&ldo;妻离子散的滋味,我尝过,廖将军也可以尝尝……&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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