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文学

第91章 第91章命运的潮涌（第1页）

Chapter91

【第三人视角】

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是生活最为充实的象征，负担越沉，生活也就越趋近真切和实在。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铃声响起时，结束的只是最后一门学科的考试，结束的只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

允浩拿着几本书从教室出来，快步下了楼，雨依旧从充满悲剧色彩的天空淋漓而下，因风的戏弄而重心不稳的凌乱坠落，看似平坦的路面总有些坑坑洼洼，允浩没有刻意避开那些倒映着小块的灰暗天空却闪动着亮色光点的水洼，水花在他脚下欢快的张开了翅膀，随着脚后跟的抬起再次臣服于大地。他要去校园西区的篮球室，视篮球为生命的队长定了个假期训练计划。夏季的傍晚本是悠然踱着步入黑暗的脚步，却因雨天厚重暮色的入侵而乱了步伐。这才几点，校园就零星亮起了灯盏，面朝东方爬满长青藤的建筑物的楼顶，那些常常被早晨的太阳拿来照镜子的玻璃，此刻像藏匿着无边宇宙中的黑洞，随时要吸进匆忙走过的身影。

路过那次和敏静并肩伫立，在落日的光晕中听到她念出卢梭名句的那棵银杉树时，他想到刚刚结束的文学考试，对于这座以基督信仰为准则，贯彻真理和自由精神的高等学府，探讨哲学或哲学观是件司空见惯的事。在文学试卷最后的论述题，由米兰昆德拉最负盛名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那晦涩难懂的开篇提到的永劫回归作为压轴的命题，这个可以沸腾文科学院那帮学生热血的哲学命题让允浩蹙眉，就如他再次看到银杉树干上黑底白字的那行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的文字时意识到的，永劫回归是人类最大的重负，如同人类无法获得绝对自由的必然性。

他来得还早了些，篮球室吊顶上的白色炽灯照射着柚木色的场地。

队长宋在重正站在场地中心秀他的手指篮球，这项花式篮球的手指转法他称得上是炉火纯青，观看这场旋转中的表演的是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听到允浩的脚步声时回转了身。

从那天起，允浩就记不住那些接近他的女生的名字。

在哪里见过，成为他每次看到相同的面孔时闯进脑中的模糊概念，他无法去认识她们。

尽管将他变成这样的那个人，曾在那天晚上恳求他，恳求他去认识她们。

队友们陆续到来，他们或站或坐于泛着白光的木地板。

允浩压抑着越来越焦躁的心情，时间的沙子从他越来越不平静的呼吸间吹过。

作为住在首尔的他来说，参加假期训练是他不可能推卸掉的任务，而学校邀请了国家篮球队的队员在假期里给他们作短期指导，这个消息被队长以神秘莫测的语气说出，引爆了几颗同样视篮球为生命的年轻的心，相比于他们的热情，允浩的冷淡在显露他内心悲伤的缩影。

他的这个假期，绝不是与队友打打篮球，听听国家篮球队前锋或后卫指导球技那样轻松。

从篮球室出来他开始奔跑，考完了试，并不就意味着他立刻要赶去面对什么，或者去攻克他人生试卷上的难题。他不知道为什么奔跑，雨水长久以来由恶作剧形成的坏毛病，总是在人们出门时开始下大，在碰到他双腿时又以触摸不到的温柔阻力企图拉住他。他的手里还握着那几本书，他的目光从抬高的伞边目测了脚下与操场对面的宿舍楼的距离，雨雾似乎要吞没那几栋建筑，他打消了去宿舍放回书本的念头，顺着最宽的水泥路跑去校园正门。

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和着淋漓雨声的伴奏，飘浮在潮湿校园的上空。

旋律很优美，允浩却无法分心的去将字母组合成单词，将单词组合成句。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顿住了脚步，电话是爸爸打来的。

校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和他们的车，允浩没想到爸爸也在其中。

与黑夜作着无声抗争的路灯，将校门四周照得很亮，除了匍匐在地的水洼和团团阴影。

因假期里也要常来学校参加训练，允浩没打算在这个晚上打包行李带回家，爸爸听了他的解释也就随了他。收起雨伞坐进爸爸的车，他的鞋子几乎已经湿透了。

夜色修饰着穿着深灰色西服的爸爸，事业上的成就也抬高了他待业时期委顿的肩头。

看着现在的爸爸，允浩有时也会想起连天气都不待见他们的那个夜里，爸爸靠在他的肩膀哭泣，还有爸爸执着于让他吃到的烤肉，以及在被允许后喝下的酒。当雨水伙同乌云持续不断的侵略着天空，游离于天空深处最后的一丝光亮也被吓得不见了踪影时，坐在爸爸车内看着窗外的他，听到爸爸咂着嘴唇说：“好想吃烤肉啊！允浩，我们去吃烤肉吧！”

他瞥过头看到咽着口水的爸爸，就胃口而言，他没有特别想要吃的感觉。

暂时的放下压在心上的沉重负担，他跟着爸爸下车走进路边的烧烤店，有着怀念味道的烧烤店因雨天的原故而生意惨淡。不再是被限酒令约束的未成年人，在爸爸对着还未烤熟的烤肉馋涎欲滴时，他给爸爸倒了酒，又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没去看爸爸的表情是不是吃惊的瞪着他。端起酒杯喝下那股辛辣的无色液体，像条被铺满煤油的河流，喷着亮红的火舌窜进他的胃，在他的胃里搅动着，痛楚在阻止醉意，只为了将痛体会的更深。

“小子慢点喝，这不是饮料。”爸爸笑着给他提醒。

允浩抹了抹嘴，在爸爸充满关怀的注视下，以孩子气的笑容掩饰他情绪上的焦虑。

“允浩，你有苦恼吗？”爸爸皱着眉头问他，做父亲的还是觉察到儿子的不快乐。

在最初的几秒钟他只是将烤好的肉放在摊开的生菜上，没有回答爸爸的问题，而当他把卷好的烤肉塞进嘴里，他的喉咙因难以咽下食物而阻塞的颤动，他看向爸爸的眼睛，一阵灼人的痛苦翻江倒海的涌进他的心里，未沾酒水的心比烧起来的胃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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